这几日上班依旧穿着外衣,下午时竟觉得有些炎热,翻一翻日历,才发现夏天快要到了。蓝天晴好,远山衔黛,坝子里的桂树已被新绿挤满,小池中游鱼晏然,几只老龟轻眯眼睛晒着太阳,站在窗边,不禁对范公“心旷神怡,宠辱偕忘,把酒临风,其喜洋洋者矣”的感受大点其头。这非是不同寻常的下午,但美总是在不经意间悄然自生。
复工以后,记得那次是为朱白岭隧道出口端便道规划拍摄实景。正是下午,我慢慢推动摇杆,操纵无人机缓缓上升,跟随同事的指引在山谷中盘旋。无人机渐渐挣脱了群山的阻挡,便道的拍摄到这里也就结束了。
我习惯性将方向归正,镜头拉高,却豁然开朗。最先看到瓯江南岸天边那一群山,它是黑色,却又带几分白,几分蓝,甚至几分绿,是水墨的颜色,好像从中国画里钻出来似的。天山之间,划出一条模糊的分界线,太阳偷懒了,没有照以往一样给它画上金边。云天轻轻低垂,刚刚压到山顶,不似高原上的云那样厚重,带着几丝江南的烟雨气,正与瓯江相配,白浊的江面,带出几分迷蒙。
画面下方,是北岸江边小镇,跟随公路的弯折画出一个弧度。它们十分清晰,在阴沉的天气里虽显清冷,却和耳边的车鸣声一起带着人间气息。是的,大江好像成了一道界限,尘世与倒影分处两边。我突然理解了巴金先生看到太阳冲破云霞,跳出海面时的欢快之情,自然塑造的奇观就在眼前,而我们发现了它,甚至可以说“自私”地占有了它。此刻此景,永世无二。
不仅是自然的鬼斧神工,身边人有时更让人感动。陈姐是厨房帮厨,她没有炉火纯青的手艺,只负责一些辅助工作。“葱花,搞快点。”大厨在催促,油已淋过,菜已做好,不能因一把小小葱花耽误了成品质量。陈姐连忙答应,转身拿过一把洗过的小葱,码在案台上。但当她拿起刀,我一下子被她吸引了。她好像变了一个人,抬起,切下,抬起,切下,没有令人眼花缭乱的刀术,只听见刀刃割过娇嫩的葱叶与案台接触产生的碰撞声,缓慢而稳定。她的眼神随着进度慢慢转移,没有匆忙,没有烦躁,只有专注,只有从容。我被这一幕震撼了,切葱花绝不是伟大的事业,但在此刻它堪比圣母的笑容,美而神圣。专注于平凡,如果有人立志做出天下第一的馅饼,我们应该为之鼓掌壮行。
钢筋棚里专注车丝的工人,带着游刃有余的从容;下班路上飞驰的夕阳,让人想起穿越世界的旅行。从山水田园到建筑工地,生活从不缺乏美,只是需要我们发现美的眼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