摇曳着枝叶的芦苇丛几乎沉睡了一个冬天,从浅黄到嫩绿,从郁郁葱葱再到满目枯焦,却从未忘记默然无声地遥望着前方川流不息的瓯江,遥望江中阔步前行的温州南口大桥。夕阳西下,芦苇披上金黄的余晖,沿着岸边徐徐蔓延,与那状如一条长龙不断伸展的大桥交相呼应。而我的2015记忆,也随着这辽阔悠远的视野翻腾漫卷。
你不坚强怎么行
温州的初春,除了乍暖还寒,还有淅淅沥沥难以停歇的春雨。47岁的工人林思太忙活了整个下午,由接替他的一名工友扶起泵管后,他才走向翼缘板处,擦了擦脚下一块湿漉漉的钢板暂时坐下。“嗡嗡嗡嗡……”混凝土振捣声均衡而有力地穿透空气,和着泵车引擎的轰鸣,构成了工地独有的乐章。
我举着伞,走近林师傅面前,看到他被一身蓝色雨衣包围着,一双雨鞋沾满密密麻麻的泥点,雨衣上的帽子把他的安全帽遮盖起来,俨然全副武装,使得那一张脸更加夺目。帽檐上不时几滴雨珠顺势而下,“啪”的一声打在脚下的钢片上。下巴上的胡茬紧密相接,向着他黝黑的脸颊延伸;浓黑的双眉下是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,仰视着高空弧形的泵管,深邃中透出几分坚毅。有那么一刻,眼前的他像极了武侠电影中的豪杰人物。
“这一跨30米箱梁下午刚开始浇筑,恐怕要到晚上了吧?”听到我问,林师傅点点头。“温州这边忽冷忽热,晚上可能更冷,小雨还可能延续,晚上的时间是不是很难熬?”林师傅回答说:“混凝土浇筑要一次性到位,绝不可半途而废,我们做好了计划,无论如何后半夜也要完成任务!年后的雨水特别多,多是冷风加小雨,活儿还是要干啊!”
谈话间,一阵凉风钻进裤管,也差些吹跑了我手中的伞。望着岿然不动的林师傅和不远处浑身湿淋淋的工友们,我将目光再次转向了他:“您在工地那么多年,风吹日晒,顶风冒雨,是怎么过来的啊?累吗,苦吗?”
正当此时,林师傅忽而正面看我:“在工地你不坚强怎么能行呢?要坚强,怕吃苦不行!”忽然间,一种重回少年接受老师谆谆教诲和鼓舞的感觉袭上心来。这次,我从一个农民工口中听到这番话,顿然淡忘了周围的冷雨、冷风和诸多烦恼。
“你不坚强怎么行?”难道不是吗。不仅仅是在越江跨海的环境中修建大桥需要坚强,工作生活中很多困苦和艰难不都需要坚强吗?有时候,也许我们会感到生命的历程卡顿在了某个难缠的结上、难过的坎上,我们是不是忘记了坚强的意志了呢?
我回过神来,蓦然望见,林师傅摘下帽子重整衣领,他那被帽子压皱了的头发依然不失顽强,仍有很多在根根直立着……
寒风中的温暖
12月初的一天早晨,清冷伴着呼啸的风,瓯江之东的天幕缓缓开启了。早上七点多,我从北岸办公区走向工地,老远地就看到了右幅50米箱梁上还高耸的泵管,机器微微的鸣响隐约可闻。当我走近,顶板混凝土已展开收面,而仅有的一些边角还在稳步浇筑着。忽然间,眼帘中好像闪过一些军绿色,但似乎又没那么简单。
原来,在桥面一块钢板铁架附近,两个人被一件厚实宽大的军大衣紧紧围裹着,他们俩相互斜靠着,各自微闭双眼,像是困倦极了一样。再仔细一看,原来背贴铁板的是一位中年男子,而紧靠在他前面的则是一位女性工人,他用双手将其环抱,并尽量把大衣盖住她的双脚。男子清瘦的脸上颧骨凸显,皱纹似乎一夜之间再添了痕迹。工地上的技术员告诉我,他们两个是施工队伍中的一对夫妻,昨晚上冒着严寒浇筑了一夜混凝土,现在肯定是累坏了!
我的视线再次投向他们,那一抹军绿色尽管沾上些灰白的混凝土颜色,却依然耀眼醒目。那位大姐的几缕长发从前方帽檐下轻垂下来,随着风微微舞动。此刻,嘈杂的浇筑声对他们而言就像是催眠曲,且让他们好好歇息一下吧。也许,在这个清寒的早晨,有一个温暖的依靠,就已经战胜了无情的寒风了。
简单并快乐着
“来,给你一块!”12月28日11点许,21岁的钢筋工郭杰从父亲郭定光手中接过掰了一半的小块酥饼蛋糕,匆匆张口咽下,紧接着马不停蹄地压下了钢绞线挤压接头油泵手柄。
郭杰在钢筋班组中可谓少有的年轻人,瘦高个,小平头,双眼皮,身体结实。此番遇到他,见他一身工作服像是被锈铁刮擦了一遍一样,又像是浸了一层油和潮湿的水气一般。也难怪,手脚不停的他大冬天里还能在脸上滑落几颗汗珠来。
从早上开始,整个上午郭杰可以说很难挤出一点闲空,先是操作油泵液压机,然后再帮着抬钢筋、转材料、绑扎钢筋,一个工序结束马上进入下一道。晨起后的简单早餐半上午很快就消化完,而父亲的一块蛋糕倒是给了他一丝甜意。“现在进度抓得紧,年底大干一场,我们要争分夺秒啊。”
对一个年轻人来说,晚上的下班时光该如何度过呢?郭杰说:“和大伙干活一整天,回去后最需要的就是早早休息,要为明早五点多起床准备充足睡眠。我睡前顶多玩一小时网络游戏,但绝不会上瘾,一到晚上八点,马上关灯。我老爸晚上七点多就休息了!”在郭杰眼中,生活就这样简单。
充实工作,简单生活,对那些深陷于繁琐,纠结于苦恼,缠绕于冗杂,劳顿于纷扰中的人们,不也是一种幸福和快乐吗?(杜才良)